红军巧渡嘉陵江

2023/11/15  浏览量:   作者:四川省苍溪县老促会李云飞  

说起红四方面军长征出发的标志性战役,众所周知,那是赫赫有名的强渡嘉陵江战役。可是很少有人去想:相隔大江天堑,国民党反动派在西岸苦心经营有号称“固若金汤”的六百里江防,而红军处在被敌人收走和销毁了所有船只,却要渡过强大火力封锁的滔滔江面并登岸作战的凶险形势下,是怎样夺取胜利的?今天的故事里,就来讲讲这其中的重要原因,那就是充分体现徐向前总指挥和红四方面军指战员足智善谋军事智慧的那个“巧”字。

巧选址秘密造船

1935年2月,红四方面军扫清嘉陵江东岸之敌后,根据中央要求其渡过嘉陵江、“西进北上”的电令,总指挥徐向前、副总指挥王树声和33军军长王维舟等,带领参谋人员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亲自沿嘉陵江边踏勘地形,侦察对岸敌情。徐总指挥在与老百姓摆谈时问:“老乡!红军要过江去打国民党川军,江上没桥,渡江又没船,咋个办?”“没有船吗,我们有木匠嘛!”一个头包白布帕的憨厚老人摘下长烟袋上的叶子烟锅疤,边捏熄火星边说。

总指挥又问:“你们这一带木匠师傅多吗?”在场的人争相回答:“我们几个终年在河边帮人造船,我县的鸳溪口、石锣锅、小浙河、李家嘴、大巴口、滑石滩、涧溪口等渡口,造船的木匠多的是。”

红四方面军指挥部将渡江主渡口选在了苍溪县城外的塔山湾,并将上游距此30多公里的鸳溪口和下游10多公里的涧溪口作为左右翼渡口。徐总指挥把造船任务下达给了驻扎苍溪境内并将担任渡江主攻任务的红30军。他亲自与30军政委李先念和苍溪县苏维埃政府的领导一起研商,将造船厂选在王渡镇东河小安滩附近的蔡家坡。这里树木茂盛、竹林葱郁,与嘉陵江塔山湾渡口之间隔着一座云峰山,两地相距约16公里。选在这里造船,既符合船坞在水边的诸多寻常有利因素,便于运输原材料、集中工匠和施工,又不会暴露为抢渡嘉陵江而隐蔽造船的意图,而且相距嘉陵江较近,便于在短时间内将船运至塔山湾渡口!选址之巧,令人称妙。有人为其作诗一首:背靠胡坪梁,面向响水滩,红军造船厂,藏在密林间。敌人做梦也没想到红军会为渡嘉陵江而在东河造船。

两百多名造船工人,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战,终于设计制造出了小巧灵活、划行速度快,又便于搬运的“毛蚌壳”小船和大船共七十五只,一次可渡上千人。为在运输过程和渡江战斗中增强木船的隐蔽性,船工们将船身用锅烟墨染成了黑色,然后再涂上桐油防水。

大战前夜,这批战船被红军派来一个连的战士和造船厂的工人们用肩扛着,沿着满是荆棘的山路摸黑向嘉陵江塔山湾渡口搬运。有的地方坡太陡,船的重量全落在了最下边人的肩上,没法扛着和抬着走,大家便在船底绑上垫木,前拉后推,往坡上移动。战士们的衣服被撕烂了,肩上磨破了皮,但想到就要“打过嘉陵江”,就要和中央红军并肩作战,他们心里的那股高兴劲儿,早把艰难与劳累抛在了脑后。造船厂的母大爷,抬船行至罗林碑半山腰时,逗笑地跟伙伴们说:“我活了六十岁,走遍全四川,只见过水里驶船,从没听说过山路行舟。这样的怪事,我居然亲自参加了!”

巧练兵积极备战

王渡造船的同时,红30军挑选了一批战士组成渡江突击队,就在造船厂附近的王渡场至袁家岩一段东河水面上进行训练。这些战士大多来自山区,以前没见过江河,更没见过船是啥样儿。突然要他们上船,还要在枪林弹雨中渡江打仗,这对他们是极大的挑战。更麻烦的是,造船和训练是同时进行的,船一造好,渡江战斗也就要开始了。也就是说,必须在没有船的情况下,完成划船渡江作战的训练!

怎么训练?还是徐总指挥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他想起了得到造船渡江启示的事,又找来当地的老百姓问计。有个姓石的中年人,明白了总指挥的意思,蓦地站起来说:“总指挥,你们是要练习驾船过江吗?”“是呵!你有啥法子?”徐总指挥以请教的口气问道。

这位久经风霜、皮肤被晒得黝黑的石大哥微笑着说:“我是任家酒坊的长工,老板要我们把酒运去河西,有时没赶上渡船,我们几个伙计就用拌桶装上酒缸,

四人各抓一角,用拌桶把酒送过江。”

徐总指挥听到这里,笑逐颜开,两手一拍:“好,就是这个办法!”突击队员们从老百姓家借来打谷子的拌桶,在冬水田、小堰塘和河沟里训练了起来。

几个战士站进浮在水面的拌桶里,拌桶摇摇晃晃,偏过来斜过去,人在拌桶里站又站不稳,动也不敢动,急得满头汗。还有几个拌桶,人还没有上完或刚有两个人进拌桶,就几摇几簸,拌桶翻倒在水里。进到拌桶的人不消说一个个全都落入水中,衣服湿淋淋的,活象一只只水秧鸡,不会游泳的还“哈卜哧、哈卜哧”地呛了几口水。红军首长了解到这些情况,立即带上几名警卫员,去向之前献计的石大哥他们请教用拌桶训练划船渡江的技术。

首长带着学会了拌桶练兵的警卫员来到突击队训练场,先向大家讲解用拌桶练兵的重要性,“我们今天用拌桶当船练兵,就是要练好实战中在船上渡江打仗的本领。不练好这种本领就过不了江,就只有看着敌人在嘉陵江对岸逞威风!我们红军是帮助穷苦老百姓求解放的,难道能站在江这边,眼看着敌人在对面蹂躏父老乡亲们吗?”

红军战士齐声回答:“不能!我们一定要练好划船,坚决打过江去消灭敌人!”

首长讲完话,四个警卫员来到一只拌桶前,开始演示划拌桶水上作战的技术。他们一人蹲在拌桶的一只角上,使拌桶在水里保持平衡,每人手里拿一根竹扁担当桨划“船”。拌桶在水面按照首长发出的口令,时而向前,时而退后;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时而快如流星,时而悄然缓行。他们还演示了两人划桨,两人举枪瞄准;过一会儿,两组人又掉换角色演练,动作娴熟,拌桶跟他们俨然合为了一体。

突击队的战士们眼见拌桶当船行止自如,信心倍增,干劲儿十足。他们白天练,晚上练。不但练划“船”,后来还按实战要求背上背包,架起机枪训练。连难以控制的拌桶都能驾驭自如,到了船上更是驾轻就熟!

巧造势麻痹敌人

红军未占领苍溪县城前,城厢区委地下党曾组织了一次“夜袭暴动”,敌人误以为是红军打过来了,慌忙逃过嘉陵江。现在红军真的打进了县城,更使敌人闻风丧胆,不仅逃往西岸,而且在那边筑起了江防工事,沿岸岗哨林立,严密防守。他们生怕川陕苏区进一步扩大,红四方面军过江后与“朱毛”红军“合流”。

敌我双方,隔江对峙。突然,一个晚上,嘉陵江东岸千万盏灯火熠熠闪动,数十只军号“嘀哒”齐鸣;千万发“炮弹”“轰隆”爆响。守在嘉陵江西岸的敌人惊慌失措,忙向住在离江边二十多里地东岳庙的守军司令何瞻如报告,何瞻如急忙地给驻守杨家坝的陈继善旅长下令:“封锁江面!”西岸炮楼和工事里的敌军立即执行命令,所有的枪炮都向着江面上那熠熠闪动的灯光开火。何瞻如和他下面旅长的姨太太们,哭的哭,闹的闹,逃的逃,跑的跑,吓得屁滚尿流,都以为红军要打过江来了。

敌人的枪炮一夜没停,到第二天早上,却不见一个红军渡江。何瞻如同他的参谋长来到江岸山头拿起望远镜朝嘉陵江上看,只见东岸县城一带的江边,密密麻麻摆满了打谷子的拌桶,这让何瞻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呆若木鸡地楞了老半天,才对他身旁的参谋长讲:“你说红军在河边摆那么多拌桶干啥?”奸诈的猴脸参谋长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说:“他们大概是想用拌桶渡过江来吧!”

“这不是笑话嘛!”何瞻如蔑视地瞅了一眼他的参谋长,“他们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嗯!是虚张声势……”敌参谋话未完,一个矮胖子士兵气喘吁吁地跑来喊了一声“报告”,并随手将一个里边有油和灯芯的蛋壳递过来说:“司、司令官,这是我今天早上到江边放哨拣到的。昨天晚上,江对岸那么多灯火,就是红军放在水面的这些蛋壳‘河灯’,江风一吹,晃晃悠悠,活像是有人提着灯在走。

那矮胖子话音刚落,迎面又传来一声:“报告司令!”原来是敌侦察连长杜麻子匆匆赶到,急迫迫地说:“昨晚上江对岸传来的号音不对头呵!好多兄弟都说,可能是红军设的疑兵之计……”

赶到司令身边的几个军官马上接着道:“昨晚上红军的炮声响得那么凶,却没有一颗炮弹落到江这边来,可能都是放的假炮吧?”

“你们能肯定是假炮吗?”参谋长鼻子一皱说:“快给我走开!”

待那些来报告情况的都走开以后,何瞻如眯起他透着狐疑的眼神对参谋长说:“据观察和刚才的报告,红军要渡江的企图似乎很明显啰!”“司令说得对!”参谋长忙答话。何瞻如又说:“你觉得他们能过江吗?”参谋长把衣袖一卷,伸长他那皮包骨头的瘦手杆指着滔滔江水说:“以我之见,那‘赤匪’是被这条江难住了。”

何瞻如点了点他那肥圆的光脑壳,眯着小眼问:“他们真的能过来吗?”“我看是过不来了。”敌参谋脸朝江对岸说:“司令你看江那边,那一排排的拌桶,说明他们至今都没有找到船。难道他们想靠拌桶渡江不成!要真那样,可就给我们当活靶子了!”。

一阵得意的奸笑堆满了何瞻如的脸,他用自以为是的口吻道:“我早料到,只要老子把嘉陵江上的船都弄走,那些‘泥脚杆乌老二’想过江就啥办法也没有!等弟兄们休整休整,攻过江去,把‘乌老二’统统撵走!”

连着几个晚上,红军仍旧在入夜后摆出要打过江去的“阵势”,敌人不回应,就来一阵儿真枪真炮;敌人一回击,红军又改作虚张声势。多日以后,敌军的防守渐渐松弛了,他们估计无论如何红军也是过不了嘉陵江的。江防的守兵们,钻在哨所里,打牌的打牌,酗酒的酗酒,有时甚至通宵不眠。红军在虚张声势假渡江的同时,少共苍溪县委组织的宣化(话)队常对敌喊话、唱歌、宣传红军的主张,配合红军的佯攻。敌人对红军的“攻势”渐渐麻痹了,红军就这样巧妙地营造了渡江的良机。

巧偷渡撕开江防

1935年3月28日晚,塔山湾渡口,漆黑的嘉陵江边已经排放好从王渡秘密抬运来的几十只木船。9时许,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发出“急袭渡江”的命令,埋伏在江边的突击队员立即登船渡江。

“那天晚上,下着小雨,路面湿滑。”家住苍溪云峰镇张王村七组的老红军刘玉贵,在75年后对当时的情景仍然记忆犹新:营长让我们脚掌擦着地面走,任何人都不准发出声音。我们将船轻轻推入水中,一个班一条小船,上船后都蹲下来,用手抓住船沿。借着夜幕和江水声的掩护,木船悄悄向黑魆魆的对岸划去。到达对岸,突击队离船登岸,一连“摸掉”了三道岗哨,已经冲到了守敌的营部才被发现。突击队偷渡成功,并迅速向滩头阵地的敌人发起了进攻。

从梦中惊醒的敌人,爬起来就跑;有的刚掀开热被窝,衣服裤子都来不及穿,红军已冲到眼前;有的刚钻出哨所、营门就变成了红军的刀下鬼。号称“固若金汤”的江防工事和营房里鬼哭狼嚎,哭爹叫娘,一片惨叫声。

从突击队在对岸打响第一枪起,奇袭立即变成了强渡,塔子山上我军20门迫击炮和几十挺机枪一起怒吼,掩护突击部队向敌防线猛冲,没等敌人组织起有效还击,滩头的一个营就被红军全部消灭。嘉陵江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过江的红军势如破竹,风卷残云,向着敌人封锁江面的炮兵阵地和何瞻如占领的东岳庙冲杀过去。

何瞻如因夜里打牌到深夜,还是他三姨太向他撒娇才把他拖回去睡觉的。他刚脱下衣服钻入被窝,“哐啷”一声,推门进来了他的警卫员,来不及报告情由,就将何瞻如背在自己背上往外跑,边跑边说:“红军已攻到鸣羊寺,陈崇朴团长也被打死了!……”这时候的何瞻如魂飞九霄,象一个醉汉耷拉在他的警卫员身上,好半天才呜噜呜噜地说:“我何瞻如又上了‘共匪’的当了……”。

塔山湾渡江成功,在迅速扩大我军阵地的同时,红9军在左,红31军在右,分别从涧溪口和鸳溪口同时打响了强渡之战。由于红30军已攻破西岸江防并向敌纵深推进,使其他渡口的守敌惊慌失措,鸳溪口和涧溪口防线也很快被攻破。

3月29日中午,我军前锋主力部队全线突破西岸江防,并向敌占区纵深推进。国民党军阀苦心经营五个多月的六百里江防迅速土崩瓦解。我军后续部队在江上架起三座浮桥,连同沿江各渡口的数百大小船只一起开动,大部队浩浩荡荡全部开过了嘉陵江。

强渡嘉陵江,采用麻痹敌人——趁夜偷渡——突然袭击的巧妙战法取得胜利,在红四方面军战史上创造了渡江作战的经典战例。
 

李云飞据中共苍溪党史资料、人民日报《嘉陵常忆“红军渡”——访红四方面军长征出发地四川苍溪》、沧浩《强渡嘉陵江有关故事》、李泽国《万水千山只等闲》之“开始长征”等文编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