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祯祥智救红军指导员

2022/06/09  浏览量:   作者:李云飞  

那是1935年初春的一天,一位小商贩打扮的青年人,沐浴着晚霞的余辉,行走在秦巴山南麓米仓山余脉五峰山的崎岖小路上。他今年28岁,体格匀称,英俊的脸上充满青春、活力、自信和机灵,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时向四周扫视。他叫帅成英,是红30军88师某连指导员。大部队向嘉陵江岸集结,准备西进北上时,他被留下来完成善后工作,在向留守根据地的白山游击队交待完继续坚持斗争的任务后,他正匆匆赶回部队。

自从红军大部队开拔后,反动派还乡团卷土重来,对红军和苏维埃干部家属进行疯狂大屠杀,村庄院落,到处是刑场;大路小道,到处设岗哨。帅指导员为了避免纠缠,改走人迹罕至的毛狗小路。当他爬上红云岩,正想歇口气时,忽听身旁茅草淅索作响。他立即拔出枪来,闪到一棵大树后面,两眼紧紧盯住草丛。见草丛慢慢分开,露出一个孩子头,一双滚圆的大眼睛瞪着帅指导员。他端正的嘴唇含着一片树叶卷成的哨筒,脑袋上扣着一顶用树叶和茅草编织的遮阳帽。

“好熟悉的面孔呀!”指导员直盯着那孩子。突然孩子“噌”地跳到指导员跟前,哭着喊道:“指导员……给我爹报仇!”

“是小祯祥!”指导员认出了他,“你爹怎么啦?”

“我爹被反动派活活烧死了……国民党还将我们黄猫乡苏维埃的牌子砸了,改成了高黄乡。”祯祥止住哭泣,“这红云岩属高黄乡管辖,清乡队常从这里过。”他扭头朝四周望望,拉着指导员的手穿过一片杂草灌木丛,走进一个山洞。

进到洞里,小祯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向指导员哭诉父亲的惨死,“前天,团总汪利元带着团丁清乡、抄家,凡是给红军办过事的都要被抓到黄猫垭上吊打拷问。我和爹原本商量好,也跟你们当红军打反动派去,可是没想到……昨天早上我在山上打柴,忽然,看见山下一团浓烟冲天而起,我赶紧跑回家,见我家房屋已被烧了。我到处寻找我爹,在屋里的一堆木炭里发现我爹已被烧成黑乎乎的一团,他是被绑在木床上活活烧死的……我喊啊!哭啊!喊破喉咙爹也不应啦……我发现我爹到死都捂着一只小陶罐,那焦糊糊僵硬的手还盖着罐口。我取出罐里的一块红布,打开一看,原来就是你写给爹的‘参加红军打白军,挖掉穷根栽富根’两句话。”说着,小祯祥从他贴胸处取出那方红布,双手递给了指导员。

听到祯祥爹的惨死经过,指导员的心像被撕裂一般,他尽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但眼泪仍像泉水般流下来。指导员接过红布,久久凝视着自己亲笔写的字句,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来。这块用鲜血染成的布片上,不仅凝聚着贫苦农民对红军的无限信任和希望,同时也是自己获得第二次生命的见证。

祯祥爹叫田玉双,是地主汪利元的佃户。红军来到黄猫乡后,他当上了乡苏维埃土地委员,13岁的小祯祥当了儿童团长。在反刘湘“六路围攻”取得重大战果的黄猫垭歼灭战中,田玉双参加了给前线送弹药的支前队伍。那天,他扛着一箱子弹刚爬上阵地,敌人一颗炮弹直向指导员身边打来,田玉双奋身扑到面前,用子弹箱做盾牌保护了指导员,可田玉双的右臂却因此受了重伤……

指导员的连队曾住在田玉双家,军民结成了深厚的鱼水之情。那块指导员亲笔写字的红布就是临走时留作纪念的。相互都盼望着再次相逢,可是现在祯祥他爹……

“指导员,你一定要带我去参加红军!”祯祥摇着指导员的胳膊央求道。指导员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果决地说:“祯娃,跟我走!”

从红云岩出发,指导员化装成算命先生,小祯祥伴作他的“徒弟”,一路上闯关过卡,尚还顺利。可是爬上猫石岭时,突然垭口传来了一声吼叫:“站住!不站住老子要开枪了!”

这猫石岭又叫黄猫垭,离苍溪县城一百多公里,位于苍溪旺苍交界处。1934年9月14、15日,红四方面军在这里打了那场著名的黄猫垭歼灭战,消灭了敌人两个多旅15000多人,取得了反“六路围攻”的重大胜利。对此,国民党反动派恨之入骨。当红军北上转移后,反动派对红军家属进行了血腥的报复。汪利元就是当地的杀人魔王。

汪利元从在黄猫垭办民团起家,后以其凶狠狡诈的特殊本领投靠川北军阀田颂尧,先后吞并了周围各乡的反动武装,成了高坡、黄猫乡一带的“坐山猫”。他在这一带私设公堂、监狱,任意吊打、屠杀无辜群众。红军到来之后,他随垮杆队伍西逃,纠集一些民团、山贼和豪绅家丁混合组成了反革命武装——保安团,自任团长。在三川、龙王、新观一带企图阻止红军前进。红军转移后,他们卷土重来,在高黄地区步步设防,反复清剿,气焰十分嚣张。指导员和小祯祥刚从红云岩下山时就被汪利元的搜巡队盯上了,事先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指导员被捕了。小祯祥因落在后边小解,听到哨声和吼声,立即

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见敌人把指导员捆了,然后推推搡搡押着往山下走。祯祥的心像被钢针猛扎了一下,正要扑上去,但被指导员投来的犀利目光所阻止。

怎么办?小祯祥又急又恨,眼看着指导员被敌人押走,眼泪“哗”的下来了。哭有什么用?能救指导员吗?对!救指导员!他想到了指导员之前刚离开的白山游击队,于是心急火燎朝白山方向疾行而去。

第二天黄猫垭逢场,但赶场的人稀稀落落。原来黄猫场两头已有持枪拿刀的团丁站岗,只准进不许出了。街上传来“嘡……嘡……”的锣声,一个歪脖斜眼的团丁沿街边敲边吆喝:“今天要处决‘乌老二’,凡是赶场的人都要去场坝看犯人被砍头示众……”

人们朝场坝涌去。一帮穿着灰黑军服的武装人员将双臂反剪的帅指导员押了过来,左右两个粗头笨汉拧着他胳臂,后面跟着步枪队,再后是一排大刀队,刀枪柄上都挂了红绫,这是要行刑的标志。前面两个戴坛口形青色帽的丘八在推搡群众,口里不断发出“闪开!闪开”的喝斥声。

刑场上一片寂静,帅指导员被推到“蟠龙台”。他在一棵凛然屹立的青松下刚站定,从云缝中恰好投下一束扇形的阳光,透过松树的针叶撒在他身上,宛如披上了一件万点金星的霞衣,显得高大、威严、神武。只见他抬头扫视人群,从容不迫,神态坚毅,遇到群众中投来悲伤的目光,他微笑着频频点头回应。

人群前面站着汪利元,他头戴一顶青呢瓜皮小帽,因为“罗汉肚”太大,脑袋显得特别小。眼皮有些浮肿,但大概刚烧过鸦片的缘故,

今天显得很精神。他走到帅指导员面前,眉下射出两道冷冷的凶光,像捏着鼻子挤出一句话来:“姓帅的,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说。”

“哼!”帅指导员不屑一顾,但眼神中迸出仇恨的火焰,愤愤地说:“头顶青天,脚踏平地,我姓帅的今天一样顶天立地!”

“嘿!几分钟以后,老子就要送你见阎王,我看你的钢嘴铁牙还怎么个厉害法。”

“落在魔鬼手里,哪怕见阎王。蠢蛋,你岂知杀了我一个,沧海少一粟;一籽落下地,万千谷归仓的道理!”

汪利元气急败坏,西瓜形的脸上绷着青筋,骄横地把手一挥,几个刽子手一拥而上,将帅指导员推到石台的边沿,背后一个家伙正待举枪。忽听有人喊:“住手呀!等等,不能开枪,有情况……”,突然,一个骑马而来的老汉到了刑场,汪利元一看是他岳父,一把拉到一边,两人耳语两句,汪利元顿时面无人色,立马喝住刽子手。

汪利元的岳父告诉他:“你的儿子长生被游击队抓走了。他们的交换条件是释放姓帅的,就可以换回长生。”这怎么得了,汪利元已年近六旬,讨过四房太太,只有这第四房小老婆才生下了这个叫长生的独苗苗。今年十二岁了,按他的话说,这宝贝儿子生得又乖巧,又聪明,简直是他的命根子。一听说被游击队抓走了,像是挖去了他的心头肉,顿时天旋地转,几乎昏厥过去。

原来小祯祥找到白山游击队后,马上组织去黄猫垭劫狱。他们神出鬼没,杀了哨兵,打开监狱门,却没找到帅指导员。狡猾的敌人已将“重要人犯”转移到青山堂去了,游击队扑了个空。获悉敌人因游

击队劫狱行动而惊慌,汪利元决定尽快处决指导员。这可急坏了游击队李队长。

在一个狭小的山洞里,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李队长在用石块垒起的石桌前,目光从队员们一张张严肃的面孔上移过。没有想出营救指导员的办法,队员们心情都很沉重。队长发现屋角的小祯祥一言不发,坐立不安,便说:“同志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大家再开动脑筋想想办法吧!”接着便拉祯祥走出洞外,想要详细询问汪利元的岗哨、布防等情况,寻找突破之法。他们来到一棵香樟树下,背后岩洞里一群八哥扑楞楞被惊起,尖声鸣叫着飞走了。这使祯祥眼前一亮,一个营救妙计在他脑海里形成,他惊喜地把自己的想法讲给队长,队长一拍巴掌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这小祯祥从小给汪利元当放牛娃。地主儿子长生常拿他当马骑,屈辱的生活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与剥削阶级不共戴天的仇恨。祯祥从小在山里长大,俗话说,近山识鸟音,祯祥能学好多种鸟叫,还能捉飞鸟,套松鼠。地主儿子对这些也一样好奇,祯祥上山放牛,他也常跟着去玩。

这一天,祯祥提着雀笼从汪利元屋后走过,正好碰到长生,他看到祯祥笼里的八哥、斑鸠、绿翠、竹鸡,五颜六色,叽叽喳喳,逗得心里痒痒的。祯祥哄他说:“我们在山上还套住了松鼠、夜猫子,关在连云洞的呢。”长生迫不及待地跟祯祥上了山。

汪利元要将田家铲草除根,正四处捉拿小祯祥,但这几天忙于处理红军指导员的事,家里只有几个不顶用的佣人。听说长生跟祯祥上了山,全家人急得直跺脚,他岳父和两个家丁撵上山来,但长生已经成了俘虏。游击队长向他们宣布了释放条件,他岳父便骑着马,风驰电掣地直奔黄猫垭而来。

由于黄猫垭已成敌占区,游击队坚持把交换人质的地方定在玉峰岭。在约定地点,汪利元乖乖地将帅指导员送交给游击队,游击队也将长生还给了汪利元。

游击队护送帅指导员和小祯祥赶上了准备进行强渡嘉陵江的大部队,小祯祥从此成了一名正式的“小红军”。

图为猫石岭即黄猫垭垭口
 

李云飞 据中共苍溪县委党史研究室《梨乡红霞》中赵华修《刀下逢生》等编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