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奇迹

2022/09/21  浏览量:   作者:四川省苍溪县老促会李云飞  

“妇女也能参加红军,我喜出望外!”人们都说红军部队的生活非常艰苦,可她却说“到了部队,简直就是到了天堂,我真正尝到了人间温暖,这让我心花怒放!”这是一名年仅14岁就经历了遗腹子“弃婴”、出世三天成孤儿、三次逃出魔掌又三次被绑卖为童养媳、惨遭棍棒毒打半年不能站立、为避难躲进过装有尸体的棺材、九死一生、流浪乞讨两年的女子发出的由衷感叹。正是有了这样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和感受,她参加红军后,才用无人能及的方式救活了红军伤员,用她奇迹般活下来的生命创造了挽救生命的奇迹。

她叫林红。1933年底,在漂泊流浪中乞讨度日的她,来到了与巴中、旺苍交界的苍溪县石马场。这里的天已经变了,因为红军来到了这里。人们到处传唱着“大路不平众人铲,世道不平要造反”、“跟着红军闹革命,四川红了半边天”的红军歌谣。还有人讲“红军来了,一打虎(军阀恶霸),二打狼(土豪劣绅),穷人掌印坐大堂”。真有这么好的事吗?林红心想“那可真是‘半夜三更出太阳啰!’”一打听,真有妇女参加红军,她心里充满了参加红军的强烈愿望,连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参加红军了。

说来也真巧,不久,她遇上了一位名叫张桂英的大姐,张大姐实际是化装执行任务的红军战士。经张大姐引路介绍,林红很顺利地参加了红军,成为红四方面军妇女独立营的战士。

红四方面军妇女独立营营长叫陶万荣,教导员曾广澜,林红分在

潘家珍任连长的四连。来到连里,同志们对她像亲姐妹一样,她生来第一次感到自己走出了地狱,活在了人间,“尝到了人间的温暖”。

连队发给新入伍的战士每人一个挎包、一个米袋、一支木枪、四颗假手榴弹、120发假子弹。连长让她们把这些东西上上下下捆了一身,然后集合讲话。她从穷人为什么穷?富人为什么富?从打倒土豪劣绅,推翻三大敌人,讲到将来要建立一个没有剥削和压迫的新中国。曾受尽苦难的这些女孩子一个个听得心潮澎湃,喜出望外。

连长问林红“为什么要参加红军?”她回答说:“我要报仇,要为死去的爹妈报仇雪恨”。连长又问:“仇报完了还干什么?”她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傻望着连长答不上来。连长语重心长地说:“小鬼,干革命不能单为个人报仇,要为穷苦大众翻身求解放。你来参加红军,是要为所有劳苦大众报仇,也包括为你父母雪恨。将来还要建设新中国。”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听到这些新词新道理。

几个月的集训,既是军事技术训练,也是树立思想觉悟和信仰的学习。独立营的战士们受到了一次深刻的阶级斗争教育,初步懂得了天下穷人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都是剥削阶级皮鞭下的牛马。红军姐妹们家家有本血泪帐,人人有部辛酸史。要改变这个世道,必须团结起来,参加红军闹革命,要紧紧握住枪杆子,才能“打开手上的锁,砸烂项上的枷,真正实现工农掌印坐天下”。

训练结束了,林红像变了一个人。这天,她跟姐妹们来到河边洗衣服,清清的河水倒映着一个个女红军的倩影,这才发现自己也和所有红军女战士一样漂亮英武。剪去了长长的辫子,头上戴一顶缀有红星的八角军帽;脱去了褴褛的破衣,换上了灰色的军装;腰间系一根皮带,腿上缠着绑腿;一双黑豆似的眼珠镶嵌在圆圆的脸上不停转动,透着机灵。她看着飒爽英姿、亭亭玉立的自己,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一名中国工农红军女战士。

军训结束后,林红她们连队投入了紧张的战斗。当时,正值国民党四川军阀对川陕革命根据地进行“六路围攻”,妇女独立营的主要任务是站岗放哨,从前方运送伤员到后方医院。但是,茫茫秦巴山脉,山高坡陡,道路崎岖,在荆棘丛生的羊肠小道上抬担架,该有多么艰难,不曾经历过的人是难以想象的。

一次,林红和王桂华、赵新娥、司建玲四人往后方医院抬送一名重伤员,穿越山林时忽然下起了飘泼大雨。烂泥腐草浸过脚背,肩上沉,脚下滑,累得她们在陡峭的山坡上单口单口地直喘气。肩头磨破了,雨水将肩上的鲜血冲下来,染得前胸后背像开了一朵朵花。为了保持担架的平衡,前面的同志不得不跪着往山上爬,双膝被石头磨破,石梯上留下一路血迹。大家都是在死亡线上跑过几遭的苦姐妹,这点艰难在她们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她们忍着痛,咬着牙,半跪半立地抬着伤员上“天梯”。好不容易爬到了目的地,肩上已是血肉模糊,衣服粘在血肉上,把它脱下来,一阵钻心的疼。然而,林红她们毫无怨言。重伤员被及时送到医院,经抢救活了过来。

妇女独立营主要是做战勤工作的,运送物资,刷洗衣物,护理伤员,为伤员檫背、洗澡、送饭什么的,啥工作缺人就做啥。由于敌人的封锁,医院药物奇缺,为了克服困难,林红和医务人员一起想了许多办法。她想起了小时候曾被买去当童养媳那一家的管家打成重伤,有位叫唐玉春的老人(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红军来后任新建立的区苏维埃政府干部)为她用盐水洗过伤,还去山里采来中草药,为她治好了半年不能起身、已经溃烂的棒伤。林红就领着姐妹们照着当年唐玉春老人的办法做。还真管用,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林红她们的努力为给伤员们消毒杀菌和愈合伤口起了很大作用。

中国女红军纪念馆中抬着伤员爬雪山情景塑像
 

有个伤员叫杨国华,他的腿部多处中弹,子弹取出后因没有得到必要的药物治疗,伤口化脓生蛆,白生生的骨头都露了出来,伤口腐烂发出的腥臭味在屋外都能闻到。疼痛使他日夜呻吟,寝食难安,已经奄奄一息。林红见到小杨的伤情后,想起了一位土医生曾教过的土方法——在没有任何消毒药物的情况下,唾液能起消毒作用;用舌头添伤口,可使伤口愈合。林红决心用这个办法尝试救治小杨。

她找来一根小树枝,包上一层棉纱,将小杨伤口上的蛆虫拈掉,再用盐水消毒,接着一点一点地沾出脓液,然后她用嘴汲吮伤口,将伤口深处的腐汁脓液吸出来。伤口的恶臭使人发晕,她就用棉花堵住鼻孔,强忍着从胃里翻涌出的恶心呕吐,一口一口地吸了吐,吐了又吸,直到嘴里感觉不到伤口里还有腐汁脓液为止。为巩固疗效,她隔一天就为小杨做一次这种非常规的特殊治疗。每一次,小杨都被感动得泪流满面,林红却安慰小杨说:“只要能治好你的伤,这比什么都重要!”

小杨的腿伤果然慢慢好了起来。小杨伤愈归队要上前线了,临别,他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感谢林红和医院的同志们。林红此时为挽

救了一个战友的生命而自豪,她对小杨说:“别谢我!替我多杀敌人!”

林红的出色表现,使她经常受到连队和团里的表彰,她还被选为苏维埃川陕省的工农兵代表,出席了全省代表大会。
 

李云飞 据中共苍溪县委党史研究室《梨乡红霞》第三集“林红口述、赵华修整理《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女红军战士》”和赵华修记录的《我从棺材里爬出来》等资料编写。